2023年12月3日下午3:00-5:00，厦门大学南强学术讲座第1233讲在厦门大学南光一320会议室举行。本次讲座的主讲人为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复旦大学文科资深教授吴晓明，他讲授的题目是《中国学术的自我主张》。bwin必赢中国官网党委书记杨松教授主持了本次讲座。
在讲座中，吴晓明教授首先提出，近代以来，由于世界历史的开辟和大规模的现代化进程，现代性权力设置了基本的权力框架，它使非资本主义国家从属于资本主义国家、农业国家从属于工业国家、东方从属于西方。现代化是各个国家普遍的命运，从这个角度讲，当然它也毋庸置疑是中国的任务。由此，中国的学术也进入到了一种对于外部学术的“学徒状态”之中，成为了西方的“学生”。吴晓明教授对这种“学徒状态”给予了高度的肯定，认为它不仅是必然的、必要的，而且也是积极的和成果丰硕的。从历史发展的角度来讲，如果没有这种“学徒状态”，中国后来的现代化进程无论从经济、政治、社会或文化任何一个方面来看，都是不可想象的。没有这种“学徒状态”，就没有当今中国现代化的各种伟大成就。
随后，吴晓明教授强调，虽然这种“学徒状态”影响巨大、意义深远，但任何一种学术的真正成熟，总意味着它要能够在特定的转折点上摆脱“学徒状态”，并获得“自我主张”。吴晓明教授认为，这种从“学徒状态”发展到提出“自我主张”的情况在历史上屡见不鲜；无论对于个人还是学术史来说，都是发展的一般规律。从个人的角度讲，例如黑格尔之于谢林、苏轼之于欧阳修，都是活生生的“学徒”超越“老师”的例子。从学术史的角度讲，例如哲学相对于理性神学而言，就曾长期处于 “学徒状态”，甚至被称为“神学的婢女”；然而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代表着哲学最终超越了理性神学，让哲学回归了自身，可以称得上是哲学的“独立宣言”。因此我们几乎可以说，学术发展存在这样的一个基本规律，一个学科往往需要经过一段酝酿的时期，而在这个时期中它经常是处在一种“学徒状态”下的；而当这个学科发展到特定转折点的时候，它的成熟就意味着它摆脱了这种“学徒状态”，并且获得了独属于它的“自我主张”。就中国的实际情况而言，中国的进一步发展和现代化进程要求大规模的对外学习，而这种“学徒状态”使得中国在大规模的对外学习过程中取得了非常丰硕的收获；但我们最终还是要摆脱这种“学徒状态”，这是因为“学徒状态”存在一个基本的缺陷，那就是它是因循的和模仿的，在思维方式上表现为一种“外在的反思”。
接着，吴晓明教授对这种“外在的反思”进行了详尽的分析。黑格尔认为，“外在的反思”从来不深入到事物的内容当中，但它知道一般原则，而且知道把一般原则运用到任何对象、任何内容上去。吴晓明教授用一种比较通俗的方式对这个概念做出了解释，他指出这种反思的特点是“教条主义”。举例来说，在我国的革命史上，“中心城市武装起义”的战略就是犯了教条主义的错误。吴晓明教授指出，无论是马克思主义的原理还是苏联十月革命的经验都没有错误，错误的是教条主义，是这种“外在的反思”没有把经验与原理同中国革命的实际相结合。在当今的学术界、尤其是哲学社会科学之中，这种教条主义的错误仍然广泛存在，只不过这种教条的来源变成了西方，而不是革命时期的苏联。吴晓明教授在这里化用了孔子的“学”“思”之辩，指出这种“外在的反思”实际上就是“有学而无思”。
然后，吴晓明教授提出，拥有“自我主张”并不意味着孤立和自我封闭，反而意味着要能够继续学习，并且能使学来的东西立足于自身之上。当今中国依然面临着现代化的重要任务，仍然需要大规模的对外学习，但这种学习不能是一种教条式的学习，而应该把得到的收获同中国的实际情况相结合，使这些收获真正成为“我们自己的”。在这种情况下，应如何正确处理继续对外学习和提出“自我主张”之间的关系？这就需要我们经历黑格尔所说的“文化结合”的锻炼。历史上，希腊文化就是经历了与“更加优越的东方文化”的“文化结合”的锻炼，才最终铸就了繁荣灿烂的希腊时代，没有变成“机械性的”和“装饰性的”文化。在中国历史上，佛教的中国化和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也是这种“文化结合”的实例。吴晓明教授用希腊德尔斐神殿上的名言“认识你自己”为引，指出想要提出“自我主张”就不能长久地只做他人的追随者，而是要弄清自己真实的需要，将外来的文化和知识化为自身之物，获得自我成长。从这个角度讲，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就是马克思主义和中国传统文化互相结合、互相成就，造就一个新的有机统一的文化生命体，让马克思主义成为中国的、现代的。
最后，吴晓明教授总结道，“中国式现代化”概念的明确的提出，意味着我国现代化的历史性实践达到了自我意识；在这样的实践基础上，我们的学术和文化就面临着一个重大的历史性转折。我们常谈的构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社会科学，就意味着实现这一转折，即从长期以来的“学徒状态”中脱离出来并获得“自我主张”。这一任务现在也被称为“构建自主知识体系”。习近平总书记在文化传承发展座谈会上指出，在新的起点上实现新的文化使命，“首要的一条就是坚定文化自信，坚持走自己的路，立足中华民族伟大历史实践和当代实践，用中国道理总结好中国经验，把中国经验提升为中国理论，实现精神上的独立自主。”而这种“精神上的独立自主”，正是提出“自我主张”的意义之所在。
讲座主体部分结束后，与谈人bwin必赢中国官网徐梦秋教授和马克思主义学院张有奎教授对吴晓明教授的讲座作出精彩点评。徐梦秋教授指出，吴晓明教授用一分为二的方法讨论了“学徒状态”，在指出“学徒状态”的缺点的同时肯定了它的必要性和积极性，并强调提出“自我主张”之后还要继续加强对外学习；在论证其观点时视野开阔、融贯“马中西”，吸取了古今中外的各种思想；强调“构建中国自主知识体系”要把一般的“公式”和中国的具体国情相结合，也即将抽象和具体、普遍和特殊相结合，真正做到了秉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这一马克思主义活的灵魂，这些都是广大师生必须深入学习的。张有奎教授提出，中国学术界的“自我主张”是中国式现代化的实践对我们的召唤，从当今时代的需求出发，中国式现代化需要我们提出这种“自我主张”，这样才能真正发挥哲学“引领时代”的作用；在提出“自我主张”之后，我们仍然需要继续对外学习，但这种学习要立足于自身之上，这就需要我们以一种“思想家”而非“学生”的心态去做学问。在讲座的尾声，吴晓明教授与两位与谈人就“‘自主知识体系’中‘自主’的具体含义”“‘知识体系’‘理论体系’和‘话语体系’概念的区别”“中国哲学社会科学的发展现状”“马克思主义理论中政治性和科学性的关系”和“二十大报告中‘共同特色’与‘自主道路’的关系”等问题进行了探讨，并表达了对年轻一代学者和在校学生的殷切期望。随后，吴晓明教授对其他听众的提问作出了耐心而细致的解答。讲座最终在热烈的掌声中圆满结束。
文：张修远
图：张一
